觉吧,知道你困了。”
蒲听松吹灭了油灯,上榻。
他往里面挪了挪,给先生腾位置。
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涌上心头,说不好是不是感动。
他只是困了一小会觉,却都被先生看在了眼里,记在了心里。
江弃言闭着眼睛,听着身侧沉稳的呼吸声,闻着若有似无的松香,在静谧祥和的夜里,沉沉睡去。
这辈子都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,只因为先生就在他身边,他感到无比安全。
蒲听松没有立刻闭眼,江弃言并不知道先生在黑暗中盯着他看了很久,直到他都睡着了才缓缓阖眼。
那些匿于阳光背后的隐晦心思,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,在夜里无所遁形。
蒲听松睡着了,一如从四年半前开始的每一个深夜那样,他做着梦,在梦里一遍遍把仇恨加深。
父亲带他于前院接旨,凌迟处死的圣旨在他听来如此不堪入耳。
刺激着耳膜,指甲断进了掌心伤痕里,把一切怨恨都化作了滴进泥土的鲜血。
那些血早就干了,伤也完全好了。
可父亲的话仍然回荡在耳畔,日日夜夜经久不绝。
“我……不怪他。”
蒲老爷子穿戴整齐,理平身上每一道皱褶,“岁寒,帝师一脉的结局,自古都是这样的。”
被自己教养大的孩子处死,这是他们无法逃脱的宿命。
“从古至今,从没有一项例外”,蒲老爷子那天的语气格外语重心长,“岁寒,你也一样。”
“皇帝不会允许有人凌驾于他之上,因为帝王的权威不可侵犯”,蒲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,“看淡生死,无愧于心,是我们唯一的选择。”
“我们能做的,唯有把自己所学的一切都倾囊相授,然后平静面对死亡。”
“江北惘有那么多体面的选择,可他偏偏选择了凌迟!”那一年,九岁的他把自己所学的一切仪态都丢得一干二净,怒火在他眼睛里熊熊燃烧,“我不会放下仇恨,也不会允许自己任人宰割。”
“岁寒……”
“我会用自己的手段,让江北惘知道什么叫做后悔。”
蒲老爷子上刑场那天,仰天长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