欢笑繁华,却只似一卷连绵不绝的图画,他站在画外,看着这里那里依稀有记忆的影子,却走不进去。他稍稍凝目片刻,漠然地转过头去,继续策马前行。
兴庆坊的龙池正是菡萏盛放之时,遥遥望去如同一匹巨幅的粉色锦缎。他胸中一热,他终是感到了一点真实的东西,表哥最喜这一片荷花,他按捺不住胸中跳跃不止的灼痛,一甩马鞭,绕着龙池奔跑起来。
将到宁王府门前时,两队军士忽然同时从两旁跑过来,呵斥道:“什么人胆敢闯禁宫!下马!”
他怔了一下,太极宫和大明宫距这里都有些距离,怎么从此处便禁道了?他翻身下马,腿一着地,打个趔趄几乎跪下去,才发现骑了一日马,两腿都酸软了。他扶着马鞍勉强站定,喘了口气道:“我去宁王府。”那军士喝到:“这是兴庆宫,皇家园苑,你不想活了么!”他怔怔道:“兴庆宫……宁王,不住这里了么?”
那军士与友伴对视一眼,又上下打量来人一番,见他长身玉立,面庞俊美,虽是牵着高头大马,只是面上尘土被汗水划出一道道痕迹,白衣上也尽是尘土泥点,说不出是贵是贱,只当他是个外地来的商贩。笑道:“此处是龙兴潜邸,自然改成禁宫喽!你这田舍奴,也不打听清楚就在这里骑马,拿进去,好不好一顿棍子打下你下半截来!”
那人说得粗俗无礼,放在往日他早已大怒,只是现在他满腹愕然,竟是未曾想明白,仍是喃喃问道:“我不知道,我怎么知道……那不是眺云阁么?他每日都在上面吹笛。”那军士只觉他神情甚是奇怪,回头一望那座高楼,诧异道:“你是宁王什么人?那是陛下的花萼相辉楼(4),宁王早就赐邸胜业坊了。”
他只觉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,也并未听清那人说得些什么,只知道表哥已不在此处。他心心念念牵系的地方,他以为表哥每日站在高楼上,与他隔着数百里遥遥相望的地方,早已属于旁人了。这荷花不再是他们的荷花,鸟声不再是他们的鸟声,杨柳不再是他们的杨柳,只因天地早不是他们的天地。
他疾驰一日,身心都疲乏到了极处,全凭一口气支撑,现在看了看青玉骢,再无力上马,也不再细问宁王新居处的详细地方,拉着缰绳咬牙慢慢转身。身后那些军士都甚是诧异,他们本拟将这人抓起来,问个私闯禁苑的罪名,敲他一笔。只是被这白衣人空洞的眼神缓缓扫过,都觉得背脊上一阵发毛,竟无一人敢上前动手,看着夕阳将这白衣公子的身影拉得修长,有人啐了一口:“白日见鬼了!”
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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