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着,洞壁中无数张脸——任东阳的脸纷纷凸显。它们像被肉红色的膜包裹着、压制着,五官紧紧地贴在膜上,扭曲而狰狞。鼓突的是眼睛和鼻子,凹陷的是大张的口腔。而所有脸庞都在重复一句话:“你撒谎。”
你撒谎、你撒谎、你撒谎!!!
没有躯体和四肢,就只是任东阳的脸。一颗接一颗,像无穷无尽的水母一样涌过来。
向云来猛地反胃。但他忍耐住了,伸手抓住其中一颗头。那颗头立刻在他手掌中融化消散。向云来转身抓住了另一颗头。
为了防止向云来入侵自己的深层海域,任东阳必然不会让自我意识出现在入侵者面前。但愤怒让他暂时失去了理智,这些重复的、呐喊的头颅呈现出海域主人的形态,那么其中一定有自我意识的踪迹。
不知多少颗头消失在向云来的手中。他像笨拙的、跳水的人扑进不断涌起的肉红色的海浪,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接触到那些怪异的头,头就会立刻消失。
终于,他抓住了一颗迟疑的猎物。
那个头没有立刻消失。
向云来表情狠戾极了:他怒吼着用手指抠开了那层如同水母表皮般顽固的肉膜,指尖刺入膜之下那颗正流淌着血红色浆液、如熟透浆果一般的头颅!
手指穿进去了。熟悉的触感,他仿佛穿过一层冰凉的水,在冷颤之后,他站在一片黑色的草坪上。
眼前的一切物体都有混沌的颜色,像随意涂抹的画面,但仍能认出他身处一个庄园。远处是灰色的石头房子,塔楼一样的水杉和山峦拱卫着庄园和这片广阔的花园。
向云来低头,发现自己的视线很矮。脚上是孩子的运动鞋,鞋子开始移动。他跑了起来。
他爬上修剪得规整的植物,站在与植物平齐的石栏杆上。
两个仆人跑来,跪在草坪上。他们用英语对话,称小小的任东阳为“国王”。
国王戴着松脱的王冠,指挥地上的两个人打滚、爬行、相互撕扯对方的头发扭打。他哈哈大笑,为自己顺利行使国王的权利而高兴。仆人拿来高尔夫球袋,提醒他应该去练习了,但任东阳没有理会。
他厌倦了,跳下栏杆继续往前走。他驯服了人,他还要去驯服别的东西,比如一匹马。
但还没跑到马厩,一条雪白的小狗出现在路上。看到任东阳,小狗立刻疯狂摇起尾巴,咧嘴笑着往他身边跑来。
像踢开飞往自己身边的球一样,任东阳狠狠踢开了那头小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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